末愛.愛慕

很久没有看到能如此讓人久久無法忘懷的電影.

平凡的主題,照顧已得阿茲海默症女鋼琴師的八十多歲老公.
圍繞在巴黎的小公寓裏,滿滿巴黎風的內裝.只有二位老人的對話.
夾雜偶而回來穿場的女兒isabela Hupper.
整部片子,98%以上的場景,全在這間40多坪的公寓裏.
没有配樂,只有真實的聲音與舒伯特,巴哈.
短短不到數個月的時間,縮短到片中二位老年人直接的互動.
是互相照顧,是互相依賴,是互相壓力.更是互相尋找.

生病的安娜.一直不想成為Georges老公的負担.
一旁守護的老公,一開始細心的照顧,任勞任怨.
除了陪伴安娜做如同踏探戈般的腳部復健外.
還要担心剛回家的安娜想不開的跳樓自殺.
慢慢的壓力來臨.作夢都會嚇醒的日子.
隨著病情的惡化.面對鄰居一次一次對他細心照顧摯愛的敬佩.
耐心餵食到没有緣尤的巴掌下去給安娜的情緒.
面對女兒來訪失惜的無法自若,和吐白照顧安娜能力的無奈.
再再把男主角的心理層面壓抑伸張到無法忍受的地步.
最後終於只能以悶死安娜來解脫痛苦.
而自己也不知如何的,隨風而逝,也隨安娜的招喚而離開.

Amour,愛,到底是什麼?
這命題,在法國電影,太多,也太浪漫.
但這次在Michael Haneke手中.
不再浪漫,直接切入人生最後的一段路,讓觀眾赤裸裸的面對,無法逃閉.
二小時的電影,完全二位主角在人生最後段的時光中對話.
看似平常的生活.終極照料.確細細的剖漏出一絲絲隱藏心中的情緒.
人生的愛,在這裏,不只是耐心,也不只是改變,而是一種選擇,
選擇要不要生存,選擇要不要尊嚴,選擇要不要面對,也選擇要不要繼續.
風暴之發生,無所頓形.却難以預期.
面對人生的最後一段.只有面對自己,也面對生活的現實.

或許是去年外婆的過世,在醫院的那段時光,
讓我看了這部片子,更有感觸.
親人的重病,受苦的,不會是只有病人,一旁照顧親人的煎熬.又何嚐不是.
鴿子,本來就應該飛翔,但却跑到中井裏的住家來.
没有準備好要放安娜走的喬治,第一次氣沖沖的趕走了它,
但第二次時,喬治却小心翼翼的抓住了它.却又放他走.
導演又何嚐不是要告訴人們,死亡,是一種解脫,而喬治己知道讓安娜解脫前的方法,唯有讓他走.

片中,有最愛的Schubert,尤其是impromtu,即乎人生也是如這些音符,如即興般飛翔.
而二位資料的老演員,都是20年前讀書時再熟悉不過的法國演員.
精湛的演技,把老年面對互相終極照料的無力情境,表演的不露痕跡.
尤其曾為心目中最喜愛的意識流電影"廣島之戀"的Emmanuelle Riva.
己屆老年的她,演出身得重症失能,臥床需要長期照顧的老人,可以不顧一切,
把自己滿是鄒紋的身体,與無法自由活動的四肢,表演的如此真實.
而男主角Jean-Louis Trintignant.
不論是面對摯愛安娜不斷再不斷生活自然對話.
或後面幾場導演故意安排形式下的場景調度時的演技.都恰如其份.
好的演員,遇到又很會導戲的Michael Haneke,
讓這部看似簡單煩悶的電影,情境與深度.都逹到了不可思議的層次.

如果單看二位老演員的動人演出,就已感人費腑的話.
那麼導演的演戲功力,那就更讓人深深敬佩.
就拿水這元素來說.這荒亂又無助的元素,在導演手裏,透過各種情境,精彩呈現.
從第一次老公打開水龍頭幫失智的安娜擦臉擦頭.忘了關水.
到參加喪禮回來,大雨滂沱的窗戶邊,想跳樓自殺的安娜,跌坐在輪椅旁.
壓力大到不行的喬治,在夢中夢到有人按門鈴,一去開門四處尋找,
才發現腳踏滿是淹水的地板,而被死神的手嗚住嘴巴而嚇醒.
看護幫忙安娜洗澡沖洗時,喬治在門口一旁,望著安娜不時傳來淒涼的哀叫聲.
安娜死後的喬治,出門買了一束鮮花,獨自打開水龍頭,如哭如泣一般.一一的剪去枝葉.
安靜的躺在沙發床上,聽到一旁的水龍頭洗滌聲.
才知安娜回來,要找他一同出遠門(到另一個世界去)的呼喚.
一切一切的水,成了情緒的轉喚.情境的昇華.時而無助,時而荒亂,時而眼淚,又時而面臨抉擇.
而這也造就了看似平凡.但却極具張力,又讓人難以忘懷的電影.

喬治,最後去了那裏?Hupper,真的最後只剩她一人?
安娜,真的被喬治嗚住無法呼吸死了嗎?
人的最後一里路,這些已不再重要.
就算對無法溝通的子女(戲中的Hupper).情緒的渲洩,也只是一時,
最後的,愛,一個人,和他走,替他想,或許也是一種答案.
最重要的,自己最後也是會走,没人可以完美的,走完最後那一里路.